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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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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回答

嗯, 因為我喜歡你。

自鐘斯琰這句根本沒猶豫的告白脫口而出之後,夏添只感覺整個世界都蕩起回響。

她怔楞地看著他的眼睛,在他漆黑的眼瞳裏看見自己的倒影, 耳邊仍是那一句喜歡你。

這些年有許多人跟她告白過, 那些花樣和場面各有千秋,他們甚至會說我愛你。

只是從沒哪一刻, 她心頭起了波瀾。

但在此時, 一個平凡普通的深夜,沒有精心布置的告白場地, 也沒有精心設計的臺詞。

不過是一句語氣尋常的我喜歡你。

夏添在他的雙手之中, 慢慢紅了眼眶。

他不應該說出來的。

不應該說的。

他這樣說了,往後她再也不能裝傻和他做朋友,她再也不能離他這樣近了。

夏添感覺到喉嚨口一陣發疼的幹澀, 眼眶也酸酸的,但她全都忍著。

她沒開口回答些什麽, 只感覺到溫熱的指腹輕輕地在她眼下摩挲,帶著一絲安撫意味。

“你聽見了嗎,我喜歡你, 夏雙喜。”

“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夏添本能地想要逃避這個問題, 可惜被他雙手捧著臉無法轉動, 只能被迫直視他。

“鐘斯琰。”她小聲地喊, 盡量讓自己聲音聽上去正常些, 別帶哽咽,“你別這樣。”

“我偏要呢?”

夏添說不出話來。

鐘斯琰低頭湊近了些,說話間溫熱的呼吸就噴灑在她臉頰:“跟我在一起, 夏雙喜。”

他沒有問她好不好,像是不給她留退路。

夏添只覺心裏防線快要全盤崩潰, 她開不了口答應,也無法說出拒絕的話。

像被逼上懸崖絕境,但鐘斯琰卻仍舊不肯退讓半步,還要步步緊逼。

“怎麽不說話。”他問,“在考慮?”

“要考慮多久?”

“答應好不好?”

“不說話?那我要親你了。”

話落,他當真又低頭湊近了一些,看上去像是真的要親下來。

夏添被嚇到,立即開口:“鐘斯琰!”

那張極具性感的薄唇堪堪停留在距離她嘴唇一厘米的地方,夏添心都快要跳出來,呼吸也變得急促,卻見他慢慢彎唇笑了。

“這就給你嚇到了,小膽兒。”

原來他是故意使壞嚇她,不是真的要親。

夏添那顆剛吊起來的心慢慢回落,但仍舊亂七八糟跳個不停,腦海裏也亂糟糟的一通,只想趕緊離開這裏。

“我先回去睡覺了!”

話落,她一把推開鐘斯琰,拔腿就跑。

她一向都是清冷淡定的模樣,鮮少有這樣落荒而逃的時刻,背影匆匆,腳步淩亂,看上去多了幾分少女般的靈動。

鐘斯琰被她推得往後退了下,站穩後轉頭一瞧,她人已經跑開,頭都沒回。

門口很快傳來“砰”的一聲響動,洩露了她此時內心的慌亂。

-

夏添做了一整夜夢,次日一早鬧鐘響起時還半夢半醒,迷糊間都分不清自己昨夜到底有沒有睡著,反正夢裏全是鐘斯琰——

他低頭要親她的畫面。

她被嚇醒好幾次,一直在逃避,最後一次,終於沒再躲避,剛要親上時,鬧鐘響了。

跟尹崢約定好了今天要帶他去南塔寺,雖然現在她心亂如麻,但她是個信守承諾的人,不會因此就找借口放尹崢鴿子。

甩甩腦袋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暫時甩開,夏添起床洗漱換衣服。

所幸今天有事需要外出,否則她真挺怕鐘斯琰找上門繼續昨晚的話題。

昨夜送了尹崢回他住的酒店之後夏添便將那輛車開了回來,方便今早出門開車去接他。

到酒店時尹崢已經收拾好在樓下大堂等,她剛打通電話他就出了大門。

“吃過早飯了嗎?”尹崢一邊遞過來一個紙袋一邊在副駕坐下,“給你買了點東西,要是沒吃的話就先吃了再走,或者我來開車也行,你別一有事忙就忘記吃早飯。”

夏添確實沒吃早飯,接過紙袋打開看了眼,他買了牛奶和三明治,在車裏吃也不會有什麽味道釋放出來,便沒有拒絕。

南塔寺一年四季香火都很旺盛,逢節假日更是有許多其他省市的人來上香。今天周日,人雖不如逢年過節那般多,但也人山人海。

夏添把車順著盤山公路開到半山腰,附近有停車場,一般大家就開到這裏。

再往上也有小的停車場,如果懶得走路也可以將車開上去,不過通常有誠心來上香的人都會將車停在半山腰,然後爬臺階上山。

今天出門早,這會兒不算熱,但是爬到一半夏添背上還是出了汗。

尹崢遞了瓶水給她:“休息下吧。”

“謝謝。”夏添沒拒絕。

從前在學校裏時尹崢就是這樣,做任何事都妥帖周到,從來不會出現任何紕漏,跟他出行完全不用擔心,他什麽都會準備好。

剛剛在酒店門口接他時就看見他背了個包,裏面除了裝著水還有些吃的。

夏添自己也準備了一些,不過都放在車裏,剛剛上山時尹崢沒讓她拿,說是他一個人準備的就夠了,都背個包也用不上。

像是世人某種默契地認知,通往成功的路都不太好走,同樣的,可以供世人許願的諸天神佛大多都被供奉在高山之上的寺廟裏。

南塔寺也是如此,位於附近連綿山脈裏最高的南塔山山頂,登頂便是一覽眾山小。

夏添靠在臺階扶手上邊喝水邊遠眺,休息好後收回目光準備繼續往上爬,尹崢朝她伸手:“水給我吧,我幫你拿著。”

“不用。”夏添擺擺手,“我自己拿。”

尹崢沒再說什麽,與她並肩前行。

眼見著只剩十幾步臺階,夏添腳下沒註意,踩滑一級臺階,身體瞬時一歪。

剎那間,兩條胳膊都被抓住了。

夏添穩住心神,正要向身後拉住她的好心人道謝,轉頭一瞧,頓時楞住。

鐘斯琰沖她微微一笑:“好巧。”

夏添:“……”

不是,他什麽時候出現的。

尹崢拉住的是她另一條胳膊,見她站穩也就松了手,同時也看見了鐘斯琰。

“鐘醫生。”他主動打了招呼,臉上的微笑很得體,“你也來上香?”

“啊,對。”鐘斯琰也沖他笑,“休假嘛,順便替我的病人們祈福。”

尹崢讚道:“鐘醫生真是妙手仁心。”

鐘斯琰謙虛:“謬讚了。”

聽著倆人和諧的交談,夏添只想趕緊逃開,多待一秒,尷尬就要多一分。

昨晚面對鐘斯琰的表白,她不僅落荒而逃,還做了一晚上他要親自己的夢。

如今突然見到他,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與尹崢客套完,鐘斯琰才松開抓住夏添胳膊的手:“夏雙喜,小心點。”

見他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夏添也只能裝傻應到:“好的,謝謝提醒。”

鐘斯琰笑笑,往上邁了一步臺階與倆人並肩:“尹經理是第一次來南塔寺?”

“對,從前倒是有來過南塔,但未曾到過南塔寺,久聞南塔寺大名,聽說這裏許願十分經驗,所以特意請小添替我做向導。”

說完,尹崢頓了頓,略有些疑惑:“鐘醫生剛剛叫小添什麽?夏……雙喜?”

“啊?”鐘斯琰面露驚詫,“尹經理不知道嗎?她小名叫雙喜,我以前就這麽叫她。”

夏添:“……”

她只告訴過鐘斯琰一個人這個小名,這麽多年,也只有他一個人這麽叫她。

雖然他一直這麽叫,但此刻聽著,居然有些故意的成分,像是……在炫耀。

尹崢看了夏添一眼,淡笑:“這我倒確實不知道,也沒聽小添提過。”

鐘斯琰了然:“沒事,尹經理拿她當妹妹看,叫小添也挺好,很符合兄長的稱呼。”

尹崢笑笑,沒說話。

夏添夾在倆人中間,從鐘斯琰出現那一刻起就一語不發,默默聽倆人交談。

她有些覺得,鐘斯琰是故意跟到這兒。

畢竟,昨晚她跟他提過一句今天要早起帶尹崢來南塔寺,可能他……

夏添心裏惴惴,怕鐘斯琰繼續追問昨晚問她能不能跟他在一起的問題。

好在他一路都與尹崢對話,倆人似乎都將她忽略,並沒主動扯她進入話題。

夏添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把當尹崢向導這件事默默交給了與他一直談話的鐘斯琰。

鐘斯琰也很主動,不僅給尹崢介紹是南塔寺的許多相關傳聞,還告訴他求什麽願要去哪個殿拜哪位神更靈驗。

尹崢驚訝:“想不到鐘醫生對這些事如此了解,是常來這裏嗎?”

鐘斯琰雲淡風輕地回到:“略有了解。”

南塔寺裏有專門售賣香火的地方,許願和還願都有特別的講究,也有專人接待。

鐘斯琰說是來為自己的病人們祈福,也當真去買了祈願的香火,認真地拜了。

“忘了問,尹經理今天來南塔寺是想許哪方面的願?事業還是姻緣?”

“倒也沒有特別想——”

“心誠則靈。”

尹崢略微思索,應到:“那就為家人求個平安吧,別的倒也沒有所求。”

鐘斯琰瞥了眼夏添,意有所指地試探:“還以為尹經理是要來求姻緣。”

尹崢自然能聽懂他的弦外之音,一邊抱起剛許好願的香火一邊側身朝他微笑:“重要的人最終都會成為家人。”

他不是個貪心的人,有所得必有所失,知足常樂,他也不願強求,不想為難。

倆人都許好了願,要去指定的地方將供奉香火,夏添沒什麽要許的願,在一旁等。

煙熏火燎的香燭味裏,她擡眸望去一眼,見鐘斯琰熟練地點了香燭四方朝拜,接著在六邊燒紙爐裏點燃紙錢。

圍著燒紙爐轉一圈,他手裏的紙錢剛好燒完,最後再在一旁點燃鞭炮。

漫天鞭炮的轟鳴聲響裏,隔著裊裊青煙,她在寺廟的香火味中對上他漫不經心投來的一眼,心跳猝不及防地漏了一拍。

從他剛剛對尹崢的科普和他對許願的流程這麽熟悉她可以猜到,他一定不是第一次來南塔寺,也一定不是第一次對諸天神佛祈願。

茫茫人海裏,身披袈裟的主持出現,從容邁步走向鐘斯琰,印證她的猜想。

鐘斯琰雙手合十,與主持互行了見面禮,微笑與他對話,不知提到什麽,他轉過頭,朝她的方向眺來一眼。

而後,他唇角上揚,笑意更甚。

尹崢很禮貌地沒有打擾他跟主持的交談,先行回到了夏添身邊。

“看來鐘醫生是這裏的常客,不僅對各種事務和流程都熟悉,跟主持關系也不錯。”

夏添還在想剛剛鐘斯琰突然看她那一眼是什麽意思,有些心不在焉:“可能吧。”

尹崢淡笑著看她一眼,又眺向遠方:“小添,你沒什麽想求的嗎?”

“沒。”

“姻緣呢?”

“暫時還沒考慮。”

“是沒考慮,還是沒敢考慮。”

夏添有些怔然,轉頭看他。

尹崢收回眺望遠方的視線,偏頭看她,臉上微笑一如從前和煦,像並不曬人但卻足夠溫暖的陽光:“我想我們會再次成為兄妹。”

夏添仍是看著他,沒說話。

尹崢是家境優渥的獨生子,但這些年,越來越有成熟穩重的兄長氣質,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帶著兄長的可靠和安慰人心的力量。

“我們會再次成為家人,家人是會互幫互助的,所以,哥哥可以成為你的底氣和依靠,你會擁有一個還不錯的家庭後盾。”

他頓了頓,看著她的眼神多了幾分鼓勵。

“勇敢地去追求你想要的一切,無論是理想還是愛情,不必太擔心以後的路不好走,因為——”

“作為你的兄長,我會永遠站在你的身後。”

夏添忽然眼眶一熱,心裏陣陣發酸。

她想尹崢一定是看出來也感覺到,她和鐘斯琰之間有些不尋常,盡管她並不承認。

他們並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哪怕後面蘇雨和尹嘯真的覆婚,他們也不過只是名義上的兄妹,他對她其實沒有半分責任。

可他卻能對她說出這些話。

她知道的,也很確信,尹崢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君子守諾,他從不食言。

正是因為這樣,她才忽然之間有想要落淚的沖動,明明她不是一個喜歡哭的人。

她與尹崢之間,從來都是他付出更多,也是他最先拋出橄欖枝,向她伸出援手。

就像是,她在這世上沒有愛她的親人,所以,上天特意派了尹崢來當她的親人。

有許多人曾直白或者委婉地對她說過,尹崢喜歡她,可尹崢從未對她從來都沒有半分逾越,是朋友就只是朋友,是兄妹就只是兄妹。

所以,這麽些年,他成為與她最親近的異性,無論她走到哪裏,都不會與他斷了聯系。

“學長……”

“我還是比較喜歡你叫我哥。”

夏添鼻酸:“哥。”

尹崢笑著拍拍她頭:“小添,人生苦短,及時行樂,你看,他來了。”

夏添轉身回望,鐘斯琰已經告別主持朝他們的方向走來,只是臉上表情不似之前總是帶著笑,瞧上去有些冷。

那雙深邃的鳳眸微微斂著,眼神中帶著一絲冷厲,視線落在她頭頂的位置——

也有可能落在尹崢拍她頭頂的手上。

尹崢淡定從容地收回手,輕聲道:“你們昨晚發生了什麽,他今天吃醋得好明顯。”

夏添:“……”

鐘斯琰很快走到倆人跟前,收斂幾分外露的情緒,臉上掛上笑:“兩位在聊什麽?”

“隨便聊了聊。”尹崢也笑,轉而看向夏添,“小添,你剛不是說想去洗手間?”

夏添怔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他可能是有話想要單獨和鐘斯琰說,便點頭應到:“對,那我先去一下,你倆可以四處逛逛。”

尹崢笑到:“那就要麻煩鐘醫生了。”

鐘斯琰皮笑肉不笑:“小事。”

夏添有些遲疑地看了看他,又看向尹崢,尹崢沖她露出個安撫笑容,她便沒再停留,當真離開去找洗手間。

南塔寺建得很大,各種大殿佛堂比比皆是,山上景致也好,各種百年古樹奇珍異草,只是行走其間就能感覺到放松。

倆人順著許願池的長橋往前走,尹崢一直只是觀景並不說話,鐘斯琰忍了片刻,到底覺得跟他這麽瞎走有些浪費時間,先開了口。

“尹經理有話要和我說。”

他用的是肯定的語氣,十分篤定。

尹崢被戳穿,並不惱,只是沖他笑笑:“鐘醫生真是聰明人,也比我想象中能忍。”

鐘斯琰心裏輕嗤,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笑個什麽勁,就他倆了還擱這兒裝。

心裏鄙夷,他臉上卻也裝出笑:“倒也不是我聰明,只是尹經理表現得太明顯。”

“是嗎?”尹崢挑眉,“原來我情緒這麽外露?看來我還得練。”

“情緒外露說明尹經理很真誠。”

“鐘醫生真是謬讚了。”

特麽的,就在這兒繞廢話。

鐘斯琰看他真是哪裏都不爽,尤其是想到剛剛他手放在夏添頭頂倆人親昵的一幕心裏就更是煩躁,挺想給他一拳。

“哦,真心誇你呢。”

尹崢沒再繞彎子,掏出硬幣放在大拇指指甲蓋上,抵住食指指腹往上一彈,那枚硬幣落到許願池裏,恰好砸到一只睡覺的王八。

“你喜歡小添吧。”他說。

鐘斯琰爽了,十分坦然地挑眉:“嗯。”

“從什麽時候開始?”

“十七歲。”

尹崢笑著又彈出一枚硬幣:“跟我猜想的差不多,挺長情啊鐘醫生。”

鐘斯琰篤定道:“你也喜歡她。”

尹崢垂眼:“不重要。”

鐘斯琰轉頭看他:“不重要?”

“因為我們終究會成為家人,我永遠是她的兄長,而不是——”

尹崢拋出一枚硬幣,雙手接住,攤開手心,硬幣帶花的一面朝上。

“你的情敵。”

鐘斯琰眉頭微挑:“哦?”

尹崢把那枚硬幣也拋進許願池裏,一身輕松釋然:“她跟你講過嗎,我和她的故事。”

“提過幾句。”

“那你應該也知道,我爸和她媽媽快要覆婚了,所以,我和她又會成為兄妹。”

“這我倒是沒聽她說。”

“小添會擁有她的愛人,這個人在她心中的位置一定是獨一無二的,而我——”

“因為你爸的關系選擇放棄?”

“當然不是。”

尹崢頭一次和別人吐露這樣的心事,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這個對象會是他的情敵。

“是因為我明白,她只會選擇我成為她的朋友,或者接受我成為她的家人,她的愛人,無論是誰,都一定不會是我。”

“這麽確信?”

“當然,別跟我說,你沒看出來。”

“什麽?”

“她喜歡你。”

鐘斯琰有些意外:“她跟你講過?”

“感情這種事,本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如果你站在我的角度去看,就會發現,她看向你的每一個眼神,都不清白。”

鐘斯琰忽然有些懂了,為什麽這麽多年過去,夏添還會跟尹崢保持聯系。

他實在是個太聰明的人,活得很清醒。

只要他想他願意,沒人會拒絕他的靠近。

當年在元旦迎新晚會時坐在臺下聽到的那些關於尹崢的傳聞,在這一刻,忽然字字句句都清晰。

從前鐘斯琰只覺誇張,如今卻也頗為認可:“你的確是個很討人喜歡的人。”

尹崢笑出聲:“哦,你也會誇我?”

鐘斯琰很坦蕩:“實話而已。”

尹崢忽然道:“其實我見過你。”

而且不止一次。

第一次是研一隨導師去京大公幹,那時的鐘斯琰已經是京大的風雲人物,他不僅見過,還聽見許多關於他的傳聞。

當時他並沒有太放在心上,直到第二次,一個普通的夜晚,他在渝寧又見到他。

京大的風雲人物,自然放在哪裏的人群都會十分搶眼,哪怕他戴著帽子和口罩,全身上下透露出的氣質也與別人渾然不同。

第三次,是在夏添的電腦裏。

那是夏添大三的時候,某天聊天時提起電腦壞了,說想拿去修,剛好他會一點,那臺壞掉的電腦就送到了他這裏。

清理電腦內存時,他無意中看見了一張夏添和一個男生的合照,雖然道德告訴他不應該偷窺別人隱私,但到底好奇心更甚。

然後他認出了照片上的男生。

時至今日,時隔多年,他與這個男生面對面站著,更加確信了當年的猜測——

夏添不會喜歡上除了這個人之外的人。

紅塵俗世,多的是人間風流。

但總有人,一生只有一次心動。

心動的那個人就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或者只是停留在回憶裏,喜歡就會像野草瘋長。

尹崢當然懂得這種感覺。

愛不一定是想要占有,也可以是成全。

他願意守護心動之人的那份喜歡。

“小添不止需要一個優秀的愛人,也需要溫暖的家人,我會成為她的家人,至於愛人的這個位置,從前不是我,往後也不會是。”

“她是一個堅強勇敢也很優秀的人,但她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所以有時也不夠勇敢,我想比起她,也許你會更堅定。”

“你可以問問,為什麽作為渝寧大學的優秀畢業生,面對那麽多更好的選擇,面對她最愛的導師的挽留,最後她卻選擇回到這裏。”

“也許她並不會告訴你答案,但有的時候,沒有答案,就是答案。”

“也許她自己並不願意承認也不敢細想,但在她做出回到這裏的選擇那一刻,她內心深處的感情一定戰勝了她的理智。”

“如果她足夠理智,她應該明白,留在渝寧大學做老師,憑借她那幾年積攢的人脈,往後的發展會比在這裏順遂千百倍。”

“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想不到她一定要回到這裏的理由,畢竟,從她媽媽的描述裏可以了解到,她那位在南塔定居的父親,並不值得她做出這樣的選擇。”

在這個許願池邊,尹崢對鐘斯琰說了許許多多的話,最後一句,他拋下最後一枚硬幣。

“人生苦短,愛藏在她為你勇敢的瞬間。”

也藏在,他對她的成全。

-

夏添的確去了趟洗手間。

人多,她排隊等了一陣,出來後在先前的地方並沒有看見鐘斯琰和尹崢。

尹崢找的借口那麽明顯,她當然能猜到他應該是有話想要單獨和鐘斯琰說。

談話內容她也能大概猜到一點,但並不太清楚倆人單獨相處到底會怎樣。

怕等下他們出來找不到她人,她也沒敢亂跑,就在附近逛了逛。

真是湊巧,旁邊的大殿裏就供著月老。

雖然現在大家都更喜歡求財,但月老殿進出的人也不少,外面的大樹下支了張長桌,擺著些紅絲帶,樹枝上也掛滿了。

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求姻緣的。

左右幹等著也無聊,夏添走過去看了眼。

確實是求姻緣的,還有小沙彌負責抽簽解簽,見她靠近,笑著問她要不要掛一條。

夏添搖頭拒絕:“我在等人。”

小沙彌也沒有再勸說,來了兩對情侶,他忙著去幫別人解答感情上的困惑。

夏添立在旁邊看了會兒,那兩對情侶最後都在紅絲帶上寫了名字,高高的掛在樹上。

今日太陽並不強烈,被微風吹得頗有些溫柔,那些紅絲帶在綠葉裏隨風飄揚,看上去很有美感,也叫人瞧得心癢。

從月老殿裏出來的情侶差不多都會過來小沙彌這裏抽支簽,最後再掛上一條紅絲帶,小沙彌一直都在忙,沒有得閑。

好一陣情侶終於少了些,送走一對情侶後,暫時沒有新的情侶過來,他終於又空下來,轉頭一瞧夏添還立在那兒。

“施主等的人還沒到嗎?”

夏添正想搖頭說沒有,卻在晃眼一瞥的瞬間,看見不遠處朝她走過來的鐘斯琰。

這一瞬間,她忽然想起有些久遠的從前。

那時的她等在並不熟悉的小商店門前,對周圍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天一點一點黑下來,夏成剛和蘇雨早已離開,約定好要來接她的外婆卻久久都未出現。

那個小商店的老板也是這樣問她:“你外婆還沒到嗎?她到底來不來接你?”

或者是被表哥們騙到網吧的那一天,他們把她抵押在那兒,說要回去拿錢。

天快黑的時候,網吧老板問她:“你表哥他們怎麽還沒到,不要你了嗎?”

或者是在寧師附中,學校要開家長會,所有家長都到了,只有她的座位空著。

班主任當時皺眉問她:“你家長怎麽還沒到,不是說好別遲到嗎?”

她不知道怎樣回答那些問題,只知道要慢慢減少期待,所以,在高三轉學回到南塔的那一天,她本就沒想著夏成剛會去接他。

她沒有等他的電話,也沒有對他產生任何不切實際的期待,而是自己找了酒店。

雖然那天最終他還是打了電話給她,人卻並沒出現,她自己網上搜索了乘車路線,在那個雨夜的公交車上見義勇為,進了警察局,也認識了這輩子最好的朋友。

她經歷過許多沒有結果的等待,她等的那些人都沒出現,她是沒人接的小孩。

所以,她早就不喜歡在等待了。

偏偏今日,不知不覺中,她停留在這月老殿外靜靜等了許久,久到小沙彌都發出疑問。

“施主等的人還沒到嗎?”

她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搖頭。

對,還沒到。

但在她搖頭之前,那個人,出現了。

她並沒有在之前分開的地方等,也沒告訴他自己在這兒,可他就是找到了她。

夏添望著他一步步朝自己走來,這一刻內心無比平靜,卻又好似海嘯般洶湧。

終於,他到了跟前。

並沒有責怪她走遠,而是解釋道:“尹經理公司有事先走了,讓我和你說一聲。”

又問:“你在求姻緣?”

夏添擡頭望著他的臉。

諸天神佛在上,不敢妄言。

這一刻,她承認,她喜歡鐘斯琰。

很多、很多年。

“沒有,我一直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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